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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9章 夜闌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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從前在襄陽,雲安可以連日不歸,宿在西郊草廬,可在鄭家,她還是頭一回如此晚歸。眼見已是初更時分了,正門已閉,雲安不便驚動,想了想,腳步下階,要往後門去。

只是,她不動聲色,遠處卻忽然傳來一陣馬蹄聲,篤篤急速,霎時就到了跟前——“雲安!”

夜色中的馳馬之人是鄭夢觀。自告知鄭濡要去尋找雲安,這已是他往返的第三次了,外頭四處不見,又怕人已回家。

雲安能看出二郎是去找她了,卻難知其中曲折,只看這人行色匆忙,發絲也有些淩亂,便虛聲道:“我下午去時,濡兒正睡著,我便索性出去逛逛,不想卻過了時辰。”

鄭二郎下馬走近,喘息聲尚重,而一言不發,先將人一把攬入懷中:“冷不冷?路上可遇到金吾為難?”

雲安不知該喜該疑,良晌乃回:“我去的不遠,又從小路細巷而回,什麽人都沒遇到。”

鄭夢觀約莫點了下頭,但雲安沒擡眼,少時懷抱松開,二郎又緊緊牽住了她的手:“回家吧。”

既有二郎帶領,便由不得雲安從後門進,而入府方知,她所想的悄然晚歸,其實早就驚動了上下。前來侍奉盥漱的素戴告訴她,長房的人都已經來問過五遍了。

“娘子誤會公子了,臨嘯當時也在書房裏,並不單是他二人同處一室。”素戴早忘了雲安吼她之事,一面拿著熱巾子替主人擦拭,一面細語寬解,“我看見臨嘯出來,也問了他。”

雲安雖有些介懷,卻實在不是鬧小性離家出走。然而事已至此,她倒百口莫辯了,不過心裏暗惱,鄭濡的嘴巴太快,還是沒守住。

“素戴,我不該那樣對你,是我錯了。”於此無可多言,雲安只想起了白天的失態,真誠地道了句歉。

“我豈不知娘子?”素戴緩緩蹲下身子,雙手輕扶雲安膝上,“也是素戴說得太急,惹娘子煩躁起來。但素戴都能看出那周燕閣是司馬昭之心,娘子在意自己的夫君,如何生氣更不為過。”

素戴固然善解人意,但雲安卻是一笑:“司馬昭之心路人所知也,難道府上所有人都知道了?二郎也明白嗎?大約不過都是笑話我,以此平常同門相見之事,做出嫉妒誇張之舉。”

雲安笑得越發自嘲,亦泛出苦澀:就算周燕閣是司馬昭之心,路人皆知,可自己又何嘗不是諸葛亮北伐,有心無力呢?

主仆間一時不語,二郎的步子卻踏進了內室。從前他可不會在素戴侍奉完畢前走進去。素戴見了,很知趣地退下。

“還不更衣嗎?”二郎還是穿著外袍,風塵依舊,雲安便問了一句。她原該為自己解釋一二,或者將心中介懷坦陳,卻一見那張臉,什麽心意都淡了,也算是膽怯。

二郎的臉色深沈,走到雲安身邊並坐,再次握住了她的手:“雲安,我與燕閣,無事。”

雲安不解釋,這人反倒解釋起來,豈非欲蓋彌彰?雲安一瞬只有這樣的感覺。“所以,你是認為我嫉妒她?”

二郎吸吐了口氣,側身正視雲安:“是濡兒告訴我,我才知道。燕閣走後你為什麽不來問我?襄陽那一夜我便對你說過,不高興就告訴我,我做錯了就提醒我,不要一個人難過。我們,是夫妻啊。”

這番話似乎是情意切切,但雲安真想反問一句:我們是夫妻嗎?雲安不知鄭濡究竟怎樣勸說,這“夫妻”二字又如何成了二郎的理由,但他口口聲聲“夫妻”,從新婚初夜就言明的“夫妻之道”,他又真的懂得嗎?

“你說過很多話,我到底該聽哪一句呢?”雲安輕輕問道,將手從二郎手裏抽離,“或者,以後你每說一句,我都抄下來,奉為圭臬,晨讀晚誦,時時不離。”

二郎第一次見到雲安如此冷靜的一面,冷得不疏遠,冷得很從容,卻又令人心頭發怵,脊骨生寒:“雲安!”他深沈疾呼,“你原諒我一回,今後不會再有了!”

“你急糊塗了。”雲安哂笑,用方才被握住的手拂去二郎鬢邊的散發,“你既與她無事,又何必要我原諒?難道你要斷絕師門,不再與周家來往嗎?如此我可成了鄭家的罪人了。”

“我是不想看你難過!”這一句說得頗有氣魄,仿佛宣誓,說得二郎自己渾身一顫。

那你知道我究竟為何難過嗎?雲安心道,沒有說出口。“我本有愧於你,又立有誓約在先,不管是周燕閣,還是張燕閣,你喜歡就娶進門來,你想怎麽樣都好,我絕不多管。”

雲安不想再揣測二郎的心意,也知道鄭家沒有納妾的風氣,但她不知道還能說什麽,快點結束這一夜才好。說完,雲安轉身上榻,把一屋子的郁結氣氛都留給了呆坐的二郎。

二郎果是紋絲不動,像尊雕像,除了眼裏有些發熱。他在難過,為雲安難過,也為自己難過。

難過為何當初不假思索就答應那個奇怪的誓約,那定約的三擊掌真應該都打在自己頭上。他不在乎雲安所謂的愧,不就是為母替嫁麽?而所謂利用,卻把她自己的終身都搭上了,又算什麽利用。

想到這裏,二郎眼中的熱氣化為了淚水,同身側短檠上的燭淚一齊彈落——為何竟毫不察覺,自己的心早就在雲安身上了。

……

“你說這個二郎!本以為他成了婚,該更加穩重,誰知……你遣人去看了嗎?他們夫妻和好沒有?”

翌日的正院裏,家君鄭楚觀為昨夜雲安出走之事憂心忡忡,下人端來的早食也不用,就在廳堂裏來回地轉。

崔氏高坐,自是洞悉一切。只是她也沒想到,不過略施小計,竟一下掀起這麽大的風波。看來,周燕閣的野心比想象中更足,而雲安這小丫頭的氣性也大得很。

“不是都自己回來了麽?小孩子家鬧鬧性子,看把你急的。”崔氏將丈夫拉回來,一邊寬慰一邊又暗自計較,“二郎這回是有些逾禮,但究竟也是周先生的侄女先尋上去的,二郎未必趕她走麽?”

鄭楚觀覆嘆一聲,語重心長道:“裴家是世交,幾十年的往來,如今父親雖不在了,卻更不能怠慢。若此事傳到襄陽,裴公與夫人作何感想?雲安不過與修吾同歲,我們該多關心她才是。”

大道理小道理,崔氏豈有不懂的?她雖厭煩雲安不遜,倒也不至枉顧家業大體,又道:“雲安自是二郎的正配,不會有變,但這究竟是小夫妻的私事,我們做兄嫂的也不能過於幹涉。不若另想個釜底抽薪的法子,兩處得便也就罷了。”

鄭楚觀聽來有理,亦知崔氏多年主理內政,事事穩妥,便扶肩細問:“夫人想必已有主張,還請賜教。”

十幾年的夫妻,倒忽然酸這一句,稚氣起來。崔氏抿唇一笑,說道:“算來燕閣也快十七了,周先生倒沒提過她的婚事。父親在世時於周先生有提攜之恩,如今我們又何妨再替他張羅一次,以侯府的名義為燕閣定一門親事。她嫁了人,也就不會想別的心思了。”

“還真是個兩全其美的好辦法!”鄭楚觀忍不住誇讚。

崔氏挑了挑眉,倒尚未說完:“這只是一全,還要靠你呢!前時不是說過要給二郎謀職麽?他回來也快兩年了,又早過了燕爾新婚,不必再等了,快辦吧。”

鄭楚觀卻不很理解這條:“我之意是想教他們多多相處,早日綿延後嗣。現在他們正不融洽,你怎麽反讓二郎出去呢?”

“虧你還是個丈夫!不過如此。”崔氏嫌鄭楚觀不通,要護這要護那,反比她一個女人家心慈,“這大半年來他們哪日不在一起,又一道出了趟遠門,還不是該鬧就鬧?你有心把他們拴在一起,人家領你的情麽?豈不知,小別勝才新婚啊!”

鄭楚觀自來好脾氣,忠正厚道,仰賴崔氏精明,相互扶持乃有今日。他細想這話,懂了,果然是他使錯了力,推反了方向。

“哎呀!多謝夫人點撥!我現在就去辦!現在就去!”鄭楚觀激動不已,對崔氏連拜了三拜,也不稍停,轉身就跑走了。

崔氏未及叫住,只有笑著搖頭,另叫庶仆跟去,好生侍奉。

“夫人怎麽忽然改了主意?”阿春最知崔氏的心思,但見她方才所言都是為雲安著想,前後矛盾,便生了疑惑。

崔氏也知阿春必問,斜晲一眼:“我何曾改變主意了?見機行事而已。裴雲安膽大,難保不一封家書去告狀,若真為裴家所知,豈不更讓她占理了?周燕閣心比天高,嫁非所願又豈會安心度日?”

阿春仍不明白,為了防止雲安告狀?這不還是在幫她麽?

“真是笨死了!”崔氏見阿春半張著嘴,一副癡呆相,便知她還是沒聽明白,“周燕閣嫁非所願怪誰?!她會恨誰?我又不會把她嫁到天邊去,她以後就不來鄭家了嗎?”

“哦!!”阿春恍然大悟,兩顆眼珠瞪得要掉出來。

作者有話要說:

看來,我註定與數據無緣,一篇更比一篇涼

但我還是會好好寫完,盡量保持日更

因為畢竟也不是專職寫文,還有自己的事需要兼顧

碼字不易,但也希望得到些許肯定

謝謝大家,也對不起啦,才華無增,筆力有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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另外有一些不算劇透的小提示,如果能看下去,後面會考:

①記得到本章為止出現過2次的那個十二牒金繡屏風;

②記得二郎書房的鎧甲和長劍;

③記得雲安交代的身世,她的本家出身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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